第十二章2(1/2)
大队书记许克振调到公社“背袋子”去了。换了我的堂弟杨青山。青山上任三把火。第一把就是扩建学校。又盖了三间教室。增加了五个老师。杨柳小学也戴上了初中“帽子”。我成了六年级的班主任。卫东小学总算混到头了。只能认一千多字。百以内的算术勉强能计算。十有**还算错。迎九跟着我,我教几年级,她就读几年级。升级降级像开电梯。公公还在学校当炊工。老师多了,他也忙。没时间看迎九。迎九也长大了,看也难看住。岸青一个月也难得回家一趟。他每个月的工资只够他开销。我家生产队的账要倒挂了。年终,他才挤出一百多块带回来还超支。
我还是心安理得,守着我这份事业。我爱我的小学。我爱我的学生。我已经两度被评为公社的先进教师。这并不是因为柳岸青的背景。我的班在全公社统考中,两次拿到前三名。柳岸青跟我说,如果能评上全县的模范教师。教育局有政策,免予考试,只要考核,优先转正。我有岸青做后盾,希望从这条路上走过去。“县级模范”的路有多远,有多少人在这条狭路上挤,我心里是明白的。民办教师成千上万啊!
柳兰成当了校长之后,也把这所乡村小学当成自己的归宿。他也想把学校办成先进小学。出了成绩,校长也以转正的。民办教师开始要讲究学历资力,再也不光凭思想与热了。“两力”不达标。门坎过不去。柳兰成也不想出去闯天下。三十多岁,儿女一大群,走不了。只想这个小窝经营好。这也是一个乡下的小知识分子的理想,也是一种生活的境界吧。
杨柳小学的学生成批的考上高中。有的还考上县一中。进了县一中,等于一只脚迈进了大学的门坎。中小学教育开始了两极教学。年级分普通班,重点班。中学也分成重点中学和普通中学。杨柳小学在全公社十所小学中名列一、二名。柳明山抓教学很有一套,他是柳岸青的嫡门弟子。柳明山的教学经验被县教研室推广到全县。民办小学的初中生,居然有两名同时考取县一中,一时成为大新闻。杨柳大队的老百姓,从学校看到了希望与未来。
柳岸青每次回家,都要到学校里来指导教学,指导教师。这也是他的小学。他把这所小学当成永久的义务。
他曾经跟我说:
乡村小学,就像是一个村庄的文化与思想的灵魂。她是村人精神向往的所在。乡村小学颇像是一棵树上的鸟巢。她是大树生命向蓝天无限延伸,向大地无限铺展的翅膀。鸟巢虽然不是阳光,空气,水分,不是大树生命的本体支撑。但她却能将大树的生命符号带向蓝天,大海。一棵有了鸟巢的树,比一棵无巢的树丰富一千倍。这鸟巢就是文化与精神的传感器。一个没有乡村学校的村庄,等于是一棵没有鸟类巢的树。他生命的本体再兴旺,也显得苍白,单调,孤孓。缺少内涵。“学堂”是汉文化的象征,汉族不像其他民族有具体的宗教信仰。儒教是以“学堂”为场所的。汉民的乡村里没有教堂或者清真寺。汉文化中的所谓信仰,只有通过“学堂”这个鸟巢来孵化。如果把一个村庄比做一棵树,这棵树的种子是随风飘来也好,随水流来也好,鸟儿衔来也罢,落在这片土地上,埋进这片泥土里,根下了根,渊远流长,枝叶繁茂。血统,姓氏,人口,婚姻,组合成人类生衍的格局。但“鸟巢”也是这棵树不豁缺的部分。
他还跟我讲起我们的这个村庄的来历。他是从睿之先生留下的一份《柳氏宗谱》里看到的。相传,杨柳村始建于明末清初。柳家的开疆始祖名叫“柳能”。有一块清道光年间立的墓碑为证。(立碑时已传三代,离始祖落籍此地约一百年)柳氏始祖是这块荒原上立下足的第一人。根据口头传说,我的始祖柳能公荡着一船只小船,载着他的妻子和四个儿子爬上河岸,拉了泡屎。四顾一望,觉得这地方不错。就将小船停泊在此。在岸上搭起了茅棚。开垦荒地,建立家园。尔后,来了姓杨的一家人。姓柳的住前湾,姓杨的住后湾。历经百年。通婚生衍,人丁兴旺。清同治年间便有了读书人。也就是睿之伯伯的高曾祖。睿之伯伯的曾祖办起了第一所私塾。这私塾就相当于西方乡村里的教堂,私塾先生相当于布道者,传播着中国相袭几千年的儒教文化。睿之伯伯祖孙三、四代诗书传家。直到解放那年睿之先生的私塾被废止。**办起了第一所乡村小学。两百多年来,除了汪老师的十年公办,几乎都是乡民自办学校。见我们的祖先对“鸟巢”的重视。柳岸青也经营了这鸟巢十年。他和我都是这“鸟巢”的小鸟。不管是杨家柳家,许家胡家。谁都希望自己的后代飞得更远更高。我们的孩子虽然飞不起来,但我们让别人的孩子飞起来,也是一种成就啊!
我把他的那番话琢磨了许久。似懂非懂。但我接受了他的思想。柳岸青越来越深奥。我们身体的距离拉大了,思想距离也拉开了。我为我们的儿女感到悲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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