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11(1/2)
三表弟读五年级。本是同娘同胞生,怎么成了师生关系?小时他们还打架。岸青哥尿床的事他都知道,一下子尊敬不起来。杨柳大队来的学生都是四、五年级的,堂弟,表弟一大串。其中还有个是表哥的小堂叔。让他叫老师,才不甘心哩。他们还对“柳岸青”这个名字也很反感。明明是“长生哥”嘛。调皮捣蛋的小弟弟们在“长生哥”后面加上“老师”,变成“长生哥老师”。这个奇特地称谓在暗中传开了。三表弟不仅不帮大表哥树威信,反而拆他的台,还在背后给堂弟们撑腰。他从来不叫岸青哥是老师,也不叫哥。叫“我们家老大”。岸青哥拿他没治。后来,三表弟干脆不上学了。葛老师在一旁看笑话。只有我去看表哥,才给他一点安慰。
我去的次数多了。葛老师放出话来,说我跟表哥谈恋爱。她故意把话传到本部去。让全体老师都知道。弄得岸青哥无地自容。
岸青哥没有专门的寝室,在教室后面隔出一间小房来做寝室。一扇窗,没有门。跟在柳沟小学一样。床上铺了床破蔑席,那篾席听说也是舅妈的陪嫁物。一把椅子,一盏煤油灯。放晚学后,或者晚办公后,王丽就跑到表哥的寝室里来,让他辅导作业。甚至跟岸青哥嘻皮笑脸。弄得岸青哥最后一点老师的尊颜也丧失殆尽。岸青哥牢记着睿之先生“瓜田李下,各避嫌疑”的古训。不敢碰王丽一指头。葛老师在东河公社点肆无忌惮。余校长她才不怕哩。公社张书记是葛老师的好朋友哩。听岸青哥说,张书记每次下乡到油榨坊检查工作,必定要来看葛老师。张书记一来,即使碰到葛老师正在上课,王老师也会自觉地跑进教室,从课堂里把葛老师抽出陪张书记聊天。栀子花,茉莉花,一聊就是两节课的时间,张书记还舍不得走。岸青哥很怕张书记来。因为张书记是顶头上司呀!比余校长更具权威。训起人来带骂娘的。教学他虽然不管,他管政治,管思想。他要是对你印象不好,这地方你就比想混下去了。张书记跟葛老师聊天,影响工作,岸青哥作为负责人,声都不敢吭。他们聊些男女之间的事儿,葛老师跟张书记诉起苦来。说她如何不幸,命不好。得了妇科病什么的。月经不调,有白带什么的。岸青哥不懂白带是啥。以为她身上缠了白带子哩。还说什么子宫下垂。岸青哥连“子宫”也不懂。偷偷地查字典才弄白明。葛老师说她的“卵巢”被割掉了,不能生孩子了。岸青哥感到非常奇怪,女人怎么人有“卵巢”。男人才有卵呀!岸青哥酷爱读书,就是没有读这方面的书。他是处男。葛老师在办公室里说得声泪俱下。她说,如果不是没了生育,她一定要跟老王离婚的。“张书记呀!你要理解我的苦衷哟!”张书记连连表示同。说着说着。葛老师怕张书记不相信。并且撩起衣襟,露出裤腰带上的一截白嫩的肚皮来“张书记,您看看,这么长的刀疤,缝了二十五针啊!开肠破肚的,我是从阎王殿里走过一趟的人啊!”张书记低头看了一眼,吞了一口冷涎,差点儿用手去摸一摸,“是是是,噢——给你两斤糖票,三斤肉票,四斤鸡蛋票,病号嘛,要照顾。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。”岸青哥在教室里上课,教室门对着办公室。王老师在另一间教室上课,看不到。这些细节,也是若干年后,岸青在无聊时讲给我听的。
葛老师有张书记做后盾,有恃无恐,哪里会把岸青哥放在眼里。王老师跟葛老师毕竟是夫妻。当然不会站在岸青哥一边。他不福不祸,保持中立。葛老师对岸青哥时而热嘲冷讽,时而殷勤倍至。弄得岸青哥无所适从。几乎要向她投降了。
岸青哥也不是老实人,他终于找到了反戈一击的机会。
每周星期六下午要赶到总部参加政治学习。批判不良倾向,反修防修,提意见不许搔痒,要“剌刀见红”。岸青哥把积蓄起来的一腔怨怒磨成剌刀,向剌葛老师,“见红”了。他想给点颜色葛老师看看,小柳不是软柿子。岸青哥连发稿也没有,一口气列举了葛老师修正主义表现“十态”:肉麻的资产阶级媚态;妖艳的小资态;懒散的工作姿态;饱食终日的心态……辞犀利,绘声绘色,节生动,把她平时生活的种种表现一一列举,之凿凿,把在座的王老师说得摘下了纱帽,露出了光秃,一头的汗水。老师们也听得津津有味。葛老现差点当场哭起来。
会后,余校长表扬岸青哥:“小柳,有水平,精彩,精彩!有斗争勇气。敢于剌刀见红,好!”其它老师微微笑,笑得很爱昧。刘珍微笑着说:“柳岸青,你也太尖刻了。葛老师都是些生活上的小事,你给她上纲也上得太高了吧。”
岸青哥以为葛老师再也不理他了。一家人团结起来对付他。谁知回校后,葛老师主动笑着跟岸青哥说话:“小柳呀!小小年纪,灵牙利嘴,奚落起人来,出口成章,连草稿都不用打的,佩服佩服!要是把我丽丽教出你这水平来,我炖鸡汤你喝。嘻嘻嘻……放心,我不会放在心上的,好好改正就是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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