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章 童年的歌谣（1/1）

黄昏，我和琪在屋顶眺望。琪说我要把你乡村的容貌装进我的脑海里，不再遗忘。一个生疏的小地方因为一个亲爱的人而变得熟稔，似乎自己也出生在这片土地上。琪的呓语像一朵朵迎春花开满我的心原，提前让我感受到整个春天的妖冶和生气。

琪爱我的乡村，一如爱我。这不能不让我谢谢上苍的部署，能让我在今生与琪相遇、相爱。一个来自都市的女孩如此钟爱乡村，琪，是怎么样的一个天使，就这么轻盈地降落在我的身边，陪我踏在我梦想开始的地方，陪我文字里不停地张望乡村的渺茫和容颜。

琪开始放歌，歌声随风飘扬。许久，琪突然问我，你不是写过有关乡村的古老歌谣吗？我想在这个时候听你唱。说完，一脸期待地看着我。乡村千百年来没盛产什么，但盛产了许多的歌谣。想起自己曾经唱过的歌谣，想起那些遥远的快忘却的唱着歌谣的快乐时光，我心有所思。

萤火虫依然在民间的大地上生动地照亮一些童心，古老的歌谣已经在现代电子音乐里变得土头土脑，乡村里的小孩沦落于电视，沦落于似懂非懂的盛行歌曲，再也没有谁去关注脚下这块土地上曾经茂盛如庄稼的歌谣，也没有谁再在夏夜里听奶奶讲述嫦娥奔月的神话。而我是一个虔诚的信徒，崇尚歌谣，在那些煤油灯相伴的岁月，是祖辈留下的歌谣为我驱散了黑夜里的孤寂，萌生了许多的憧憬和追求。

我学到的第一首歌谣是《萤火虫》，奶奶告诉我唱的：“萤火虫，屁股光，偷我钥匙开我仓。仓里没有粮，萤火虫眼光光。仓里有蝙蝠，萤火虫喊姐夫，姐夫饿着肚，要把阿舅捕，萤火虫吓得直叩头，忏悔不应当小偷。”这歌谣被我唱油腻了，我又缠着奶奶教我唱新的，奶奶教我唱《大月光》：“大月光，细月光。挑挑水，洗学堂。洗得学堂耀耀亮，学堂背后一眼塘。捉个草鱼半尺长，娘一边，爷一边，公公奶奶没一边，背起蓑衣喊皇天。”唱完，奶奶抚摸着我的头说：“小林子，以后长大了，有鱼吃了，别忘了给奶奶一边。”我颔首，奶奶夸我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。

母亲在空闲的夜晚，也教我唱歌谣的，并不忘教育我。母亲从小就申饬我要勤劳，教我不要做没前程的懒汉：“懒汉懒，织毛毯。毛毯织不成，要想去搓绳。搓绳搓不紧，要想去烧饼。烧饼烧不熟，要想去破竹。破竹破不细，要想织斗笠，斗笠织欠好，要想去扯草，扯草扯得慢，只好吃光饭。光饭吃不成，只好苦一生。”

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母亲教的一首《麻雀子》：

麻雀子，尾巴长，打起鼓，嫁女人，去时梅花飘，归时梅子黄。眼泪汪汪念着娘。

麻雀子，尾巴长，讨了婆娘忘了娘。

麻雀子，跳呀跳，跳到姐姐屋门口，姐姐你莫笑，如今老弟当了皱（贫困），没有钱呀米也要，没有米呀谷也要。

母亲深情地对我说：“崽啊，以后长大了，别讨了婆娘忘了娘。”我认真地回覆母亲，一定不会。虽然从小唱着歌谣长大，并不说明我有音乐细胞，盛行歌曲我常跑调，跑得让琪捧腹大笑。说起歌谣，我声情并茂地唱起来。琪听着听着，从身后抱紧我，轻轻地说：“林，我不会让你讨了婆娘忘了娘的，我会对你怙恃好的。”听了，我心生激动，何等善解人意的女孩，我无言以喻，反身抱住她，心里在申饬自己：今生今世不能放弃这个女孩。

好一会，琪才徐徐地说：“这些都是童谣，你还会唱什么民歌吗？”我想了想，说我们这里80年月盛行的《乡里妹子》就是民歌。“乡里妹子进城来，打双光脚莫穿鞋，何不嫁到我城里来，上穿旗袍下穿鞋。城里伢崽莫笑我，我打光脚利益多，上岭能挑百斤担，下水摸得水田螺。”

我唱完，琪开心得大笑。看着眼前的琪，我以为琪虽然不是乡里妹子，但她同样有着乡下妹子的善良与淳朴。我愿意穷尽所有的生命来爱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