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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天的故事第7部分阅读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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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夹生,却香味扑鼻。“真香啊,你尝尝。”思存满嘴玉米,含糊不清地把棒子举到墨池嘴边。

“小心烫。”思存说。

说晚了,墨池被烫得连吸几口冷气,不过,嫩玉米浆流到嘴里,真是满口生津啊。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啃。按理说市长家的伙食不差,做饭的保姆都不是一般人,是经过特别训练的“保健员”,不但每餐搭配口味、荤素,还注重营养的均衡。早上牛奶,中午瘦肉,晚上素菜,啥时候也没亏待过这两个孩子。可是从没做过这么好吃的玉米。又甜,又香,又新鲜,就连心儿里的夹生,都透着一股别样的香甜。火苗把玉米烧得表面黑乎乎的,一嘴下去,半边脸都是黑的。墨池笑话思存道,“看你,啃得象只花猫似的。”

“那怎么啦,一会洗脸呗。”思存满不在乎。

墨池笑了,“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这么生猛的主儿呢?”他还记得她刚到他家时羞羞怯怯的样子。

思存嘿嘿笑着,答不上来。反正,在他面前,她就是放松,什么也不担心,什么也不怕。

“你真是个傻妞,刚才明明都跑掉了,干嘛还跑回来,也不怕农民老二哥发飙。”墨池用他自己的方式对思存的义举表示赞赏。

“我怕老二哥欺负你啊。”思存说。

“我就那么没用,需要你一个女孩儿保护?”墨池看自己的腿,装作不悦的样子。

“绝对不是。”思存连忙说,“我是怕你没干过坏事,被抓住不知道怎么脱身。”

“你经验还挺丰富,看来是个惯犯。”墨池和思存斗嘴上了瘾。关系亲密了以后才发现,原来她也有伶牙俐齿的一面。

“谁是惯犯啊,还不是你们城里的农民小气,摘个玉米都算偷……”思存又开始愤愤不平。

“行了,什么城里农民村里农民的,话都不会说了。过来,我帮你梳梳头发。”思存的两根小辫子早散了,乱蓬蓬披在肩上。

思存背对墨池蹲在他前面,感受着他解开她的辫子,轻轻为她梳理。他在动乱的年代和妹妹相依为命,都从没有想过帮她梳辫子。今天看到思存散乱的发丝,却突然升起为她整理头发的欲望。他第一次碰女孩子的头发,动作十分笨拙,却异常神圣。他的手指穿过思存柔柔的头发,轻轻地把乱发拢到一起,梳理整齐。这次,思存没有笑话他,也没和他顶嘴。她安安静静地等着他为她结好辫子。她突然想起读过的一首诗,“结发为夫妻,恩爱两不疑。”她想,说的就是她和墨池现在的样子吧。她回过头偷偷看他,他为她梳辫子的手就乱了方寸。他有些懊恼地扭正她的小脑袋。思存脸蛋微微一红,甜甜地笑了。

第 19 章

暮色降临,思存扶着墨池到河边,两人就着河水洗了脸。衣服的污迹却是没有办法洗了。两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怎么看对方都象只脏猴。墨池说,“没事,估计到家爸妈还回不来,咱们溜回房间。”最近温市长夫妇工作非常忙,整天的开会,九点以前很少回家。

踏着月光,走在从郊外回家的路上,也是件挺惬意的事。可是,一到家门口,墨池和思存都傻眼了,以往这个时侯还没有人的温家小楼灯火通明。“也许,他们已经吃晚饭回房了,咱们轻点,先回去换了衣服就不怕了。”墨池安慰思存。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打鼓,万一破衣烂衫地被父母撞上,思存被停课的事就穿帮了。

这一天,墨池和思存体会到了什么叫事与愿违。一进门,迎面就看见温市长和陈爱华坐在沙发上,啥也没干,盯着门口,脸色铁青。

“爸……妈。”墨池迅速镇定情绪,装作若无其事,示意思存赶紧回房间。自己推着轮椅,来到他们面前,“我饿了,今天晚上吃啥?”

“回来。”温市长话不多,不怒自威,对思存说。

思存只得回来,站在墨池身边。低着头。墨池觉得她紧张得周围的空气都发颤了。他赶紧说道,“爸,今天下午思存没课,我们去郊外玩了一圈。”说完暗自庆幸自己反应还算快。

“不光今天下午没课吧。”陈爱华发话了。

墨池哑了。他不明白,父母怎么会知道思存被停课了呢?

“还给我装蒜!学校都把电话打到我办公室了!”陈爱华忍不住了,站起来,怒气冲冲,指着思存,“我们温家哪亏待你了,你还学会了资产阶级自由化!让你上大学你不学好,居然参加什么舞会,你是不是觉得被开除了特别给我争光?”

思存被“开除”两个字吓坏了。心里咯噔一沉。

原来,学校打电话到温家,没人接,就打了陈爱华的办公电话。这些在思存的入学登记上都有记录,只是思存从小到大没用过电话,没这个概念,不然她肯定哪也不去地在家守电话。陈爱华当时也不在单位,是她的副手接了,转告她。她又急又气,又找了老温,两人一起回家,却发现孩子没了踪影。墨池他们回来那会,他们已经在家等了三个多钟头。

“妈,你先别着急骂,思存真的被开除了?”墨池听话很会把握重点。

陈爱华气得直喘,“开除?那是轻的,要是过去,她会被打成右派,进监狱!”

墨池不乐意了,不管怎样,思存是自己家人,怎么能说得那么狠?“妈,难道你和爸就没参加过舞会?”墨池知道,□前政府干部也经常组织集体舞会的。

“你教训你父母来了!”陈爱华更气了,多么沉静的儿子,没几天就被思存给带坏了!

“别吵了。”温市长说话总有股震慑人心的威力。陈爱华停了口,气得不看思存。思存紧咬着嘴唇,瘦小的身子摇摇欲坠。陈爱华一口一个“开除”打击到她了。

“妈,学校究竟是怎么说的?”墨池总觉得,思存的错误没有那么大,不会被开除。

陈爱华铁了心不说话。思存都快晕过去了,温市长终于说道,“学校说了,给她记了个警告处分,明天回学校上课。”

“真的?”思存和墨池异口同声地说,两人都是又惊又喜。

陈爱华气坏了,现在的孩子,一点也不知道害臊,真是不可救药。

温市长说,“回去洗洗睡吧,明天一早去上课。”墨池和思存得了大赦一样溜之大吉。陈爱华还在生气,“我就说不能让她上大学,这才刚上半年心就这么野,将来能和墨池好好过吗?”

温市长看着小两口相互扶持上楼的身影,笑着说,“我还是那句话,儿孙自有儿孙福,不是我们能管的。再说,你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,我看他俩,正般配。”

思存终于回到了学校。期末考试越来越近,之前耽误了很多课,思存心里急得厉害,早也念书晚也念书,生怕考出个不及格。紧张的学习氛围下,思存还是发现了一些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。每当她和同宿舍的姑娘们一起坐在公共教室的前排,走在学校的林荫路上,排队在食堂打饭,都有人在她们身后指指点点。“资产阶级自由化”、“腐化奢靡”、“落后分子”之类的评论一路伴随她们。于小春咬牙切齿地告诉她,她们被请进派出所后,学校针对她们的行为展开了专题大讨论,批评之声可谓轰轰烈烈。倒是系里的唐老师力排众议为她们说情,还搬出了中央的红头文件,算是为她们保住了学籍。302的女生,除了刘英,一人带了一个警告处分。经过这一番闹腾,她们302算是出名了。老大姐刘英考来不容易,生怕被她们牵连了,几次找系里要求调换宿舍,老师说她最踏实,一定要留在302,给小妹妹们起到模范带头作用。刘英换不成宿舍,却从此独来独往,誓与302划清界限。

苏红梅把思存引为了知己,因为舞会事件后,于小春、张继芳、董丽萍都把责任推到了她的身上,只有思存,没有怪她一个字。私下里,苏红梅在宿舍里对思存说,“我早看出来你和她们不一样,她们的思想太古板,很快就要落后了。”

思存莫名其妙地说,“那我是什么人?”

苏红梅换上一件红衬衫,黑裤子,试图把自己的全身照进一面小小的镜子,“咱们才是一种人,思想超前,敢作敢为。”

思存看着她腰肢轻扭的样子,连忙摆手道,“咱们也不是一种人。你是城里人,我是乡下人。”

苏红梅啪地扣上镜子,凌厉地注视着思存,“别骗我了,开学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不是乡下人。乡下人上学不会车接车送,乡下人也不会象你胆子这么大。思存,告诉我,你父母到底是干什么的?”

思存说,“我父母都是农民,你不信拉倒。”

“那小轿车是怎么回事?”苏红梅对思存坐小汽车印象深刻。

“我说过,那是亲戚家的。”思存说罢不再理她,埋头百~万\小!说。马上就考试了,她一分一秒也不愿意浪费。

苏红梅坐在她旁边,说,“我爸爸是s城副市长。我知道,只有市级干部才有小轿车,才能用车接送家人。”s城与x市是临市,思存想起于小春的猜测,苏红梅果然是高干子弟。

“我不知道,是远房亲戚。”思存还牢记着刘春红同志当年的教诲,在外要低调,不要给市长添麻烦。

苏红梅问不出什么,也不勉强她,拉着她的手道,“今晚还有舞会,你和我去吧。咱宿舍我就带你一个人。”

思存抽回手,“我不去,我还要百~万\小!说呢。”

苏红梅轻蔑地看着她,“你不会是怕了吧,告诉你,中央都说要解放思想呢。”

“谁怕了,我就不明白,怎么跳个舞就成资产阶级了。”思存想起她的处分,愤愤不平。“我是要学习,快考试了。”

“真是书呆子,那我自己去了。”苏红梅腰杆挺直,目不斜视,象喜儿一样迈着芭蕾舞步走了。思存笑着自语,“她还真把自己当舞蹈家了。”

在刘春红同志的热情张罗下,墨池进了民政局工作。这其中陈爱华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。她坚决认为墨池再在家荒废下去,不但会毁了前途,搞不好还要走向堕落。帮着思存撒谎就是证据!因此,他必须有份工作。在能够选择的岗位中,民政局是最适合的一个,因为民政局负责残疾人工作。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温市长的儿子会进什么机关。更好的单位也能安排,可是他毕竟是个残疾孩子,只有进民政局,才能封住好事者的嘴。

墨池上班的前一天,给思存写了一封忆苦思甜的信,“我终于结束了多年的疗养,走向新的工作岗位,从此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。希望思存同学以温墨池同志为榜样,好好学习,天天向上。周日一定要回家,因为除了周日以外,我也不会在家了。”他写得故作轻松,其实心里是有一点苦涩的。去民政局上班,专门负责残疾人工作,就是把残疾人的身份象烙印一样刻在自己的身上。少年时代,他的理想是当科学家、战斗英雄、飞行员、作家。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残疾人。

思存要到暑假才能回家,政府机关离北方大学只有几千米的距离,他们却不能时时相见。墨池大几岁,脑子灵活,想出了鸿雁传书的办法,约定两天一封信,互诉衷肠。

“思存,今天我第一天上班,享受了首长般的欢迎仪式。 民政局、卫生局、教育局的领导同志,列队欢迎。我在福利科工作,科长五十多岁,叫徐庆东,一看就是个好好先生。还有一个科员叫张卫兵。他们的热情真让人吃不消,好在福利科公室在一楼,不然真会有个人挺身而出背我上楼。”

“墨池,见字如面。我们开始期末复习了,中文系要背的东西可真多,教授可真严厉。尤其是先秦文学的老头,假惺惺地说要给我们勾重点,从课本的第10页勾到第355页。说考试肯定不会出这个范围。10页之前是前言和目录,355页之后是参考书目。”

“思存,我不喜欢刘春红阿姨,她让张卫兵多照顾我,张哥就跟领了圣旨似的,给我端茶倒水送报纸,我上厕所他都要跟着。我轰他回去他还不干。有个大男人在旁边伺候着,我能上的出来吗?不过,我还是挺感谢刘春红阿姨,因为,是她把你带到我身边来的。我们都要好好感谢她。你努力读书,多保重自己。”

“墨池,见字如面。我每天晚上背书到11点多,心里还是觉得没底。尤其是英语,那么多单词和课文都要背诵下来,时间不够可怎么办啊。高考的时候以为考上大学就不用背书了,谁知道大学背得更多。现在想想,还是跟你写书法比较舒服。”

“思存,你那叫写大字,别糟蹋书法了。福利科只有三个工作人员,科长徐庆刚负责全面工作,却整天见不着个人影儿,张卫兵比我大不了几岁,负责外部事物,我负责文书工作。其实也没什么要写的。市里百废待兴,一时还顾不到我们。不过我希望领导能早点把残疾人工作提上日程,让我能有点事干。”

“墨池,见字如面。我们下周一就开始考试了。真的有点紧张。要是考不好可就丢人了。我每天从早学到晚,不过刘英更厉害,背到半夜三四点。我看我是又要垫底了。考试持续一周的时间,所以叫做考试周,不知道会不会把我烤糊掉。我想你了。”

“思存,你是幸运型考试人才,高考复习得那么差,不也考上大学了吗?小小一次期末考试,肯定不在话下。要对自己有信心。残联的工作就是一杯茶水,一张报纸。张卫兵还是那么殷勤,好像我来这里不是为人民服务,而是张卫兵为我服务来了。我得想个办法治治他。别的机关都很忙,年底北京有重要的会议。不过没我们民政局什么事。”

“墨池,见字如面。明天就要考试了。这周我就不给你写信了。不过,还是很期盼你的来信。考试又紧张又枯燥,读你的信是我最快乐的事情。”

“思存,想到下周就能见到你,我就开心的要命。这次回来,我会给你个惊喜,别猜了,你那么笨肯定猜不着。你们周日上午才考完最后一科吗?中午就回家吃饭吧,我让阿姨给你加菜,再买个大西瓜,给你解解暑。你快回来吧!”

第 20 章

思存顶着正午的太阳急匆匆往温家小楼赶。她刚刚结束了最后一门期末考试,于小春说就要放假了,大家一起在宿舍吃个饭。连刻意与她们划清界限的刘英和高傲的苏红梅都答应了,思存推说去亲戚家有急事,交了卷子就跑。

她穿着素色格子衬衫,军绿色长裤,黑色袢扣鞋,烈日炎炎,汗水顺着她娟秀的面庞滴滴答答地往下淌。上周她和墨池约定好,考完试就回家,小两口已经大半个月没见面了,心情大有小别胜新婚之意。

柏油路被晒得软软的,思存一路小跑,拐进幽巷,两边高大的梧桐树枝叶交叉,仿佛在半空搭了天棚,知了声声,蔽日的树荫为她遮住了骄阳,两边的砖墙透着古韵,被不知明的爬藤植物覆盖得仿佛批了花毯。温家小楼门墙的美景也是美不胜收。思存却没心思欣赏,她要快快回家,去见她的墨池。

她径直扑到大门前,掏出钥匙。背后悠悠一声叹息,思存吓了一跳,回头一看——

“哎呀,墨池!你怎么在这里!”思存转身就扑过去,攀着墨池的肩膀直摇。

“你这什么眼神,我在这等你很久了,从你进巷子我就看着你,你却在我身边跑过都没看见我。”墨池故作伤心地说道。

“我不是怕你等我吃饭着急嘛!”思存欢快地摇着墨池的肩膀。墨池被她摇得站立不稳,靠在花墙上。

——咦?思存终于瞧出不对头,高高地仰起头,看着高了她一头还多的墨池。后者一脸得意的笑,眼睛和牙齿都明晃晃的。

“你怎么变得这么高?”思存脸热心跳,傻乎乎地问。

墨池架好腋下的拐杖,嗔怒地瞪她,“我本来就有这么高!”

思存终于注意到墨池的双拐,借着拐杖的支撑,他一条腿站的笔直。白衬衫,黑裤子,回力鞋,就是杜甫诗中说的“皎如玉树临风前”。

“天哪!你站起来了!你站起来了!”思存高兴得直蹦,拉着墨池的胳膊猛摇。

墨池使劲握住拐杖,轻移右腿掌握平衡,“思存同学,你是不是想把我摇倒呀。”

思存赶紧变摇为扶,吐舌头一笑,上上下下地打量他,“你可真高!”不但高,还俊美、健康,比她们学校的男生都好看多了。

“快回家吧,外面热。”墨池笑着说。

“好呀,我开门。”思存说。墨池摆动双拐,右腿微挪,走路还是很迟缓,在思存的搀扶下,走得很稳。

温家小院里也是花草成荫,争奇斗妍。院心一方石桌,两把摇椅,一棵高大的榕树投下一院心的树荫。家里静悄悄的,思存还是不好意思叫温市长夫妇为爸妈,脑瓜一转,换个方法问道,“家里就你一个人?”

“爸妈都忙着开会,学习。说是年底北京还有大会。”他们边说边进屋,餐桌上罩着一个超大号的纱笼,墨池掀开纱笼,满满一桌子的好菜。思存惊喜的尖声叫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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